戴佳,笔名狐小妹。
中国作协会员。
江苏省作协、江苏省网络作协会员。
无锡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。
2
恍惚间,我想起了我的一生。
我出身贫寒,取得前世的成就,不知道吃了多少苦。
我有个外号,叫“三手货”。
因为,我被抛弃了两次。
第一个抛弃我的,是我的亲妈。
她一连生个三个女儿,见我又是女儿,就把我扔在了垃圾桶。
在我被冻死之前,我被闻讯赶来的舅舅捡回了家。
“作孽啊!好好的女娃,你们不要,我要。”舅舅说。
舅妈和舅舅大吵一架,原本不想要我。
但舅舅说女孩子可以“引弟”,让肚皮空空的舅妈动了心。
只可惜,一直到我五岁,舅妈的肚子还是没有鼓起来。
“生不出蛋的母鸡”,“盐碱地”这样的流言蜚语让她的脾气暴躁,觉得我白吃了家里的饭。
舅妈不敢和他们吵,就把火气发到我头上。
她让五岁的我学烧饭,洗碗。
寒冬腊月,我要给她洗衣服,如果洗不干净要挨一顿打。
舅妈会把我的脑袋按在水盆里,也会让我脱光衣服跪在雪地里。
我的亲生父母巴不得我死,自然不会来看我一眼。
我特别盼望舅舅回来。
舅舅是木匠,靠手艺吃饭,经常出去干活。他对我很好,如果看到我挨打,他会生气。
我不记得他为了我和舅妈吵了多少次,可惜每一次他都认了怂。
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,如果他有钱就好了。
有时候,他会悄悄给我买一串糖葫芦,让我别告诉舅妈。
我大口吃着糖葫芦,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。
在我六岁那年,我因为烧饭烧糊了,被舅妈打聋了一只耳朵。
一向好脾气的舅舅给了舅妈一巴掌,舅妈第二天就跑了,还说她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穷日子。
从那天起,舅舅不再干活,一宿一宿地抽烟,抽到他不断咳嗽。
大家都说,家里缺个女人,总是没办法过日子的。
虽然我会洗衣做饭,但村子里的大婶们给舅舅介绍了好几个阿姨,只可惜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都黄了。
舅舅越来越瘦,喜欢上了喝酒,喝醉以后就会直勾勾盯着我看。
他的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,是那么吓人,我都开始怀念以前被舅妈打的日子。
我怯生生喊他:“爸?”
我一向是这么叫他的。
他沉默摸摸我的脸,掌心粗糙又寒冷。
终于有一天,舅舅起了个大早。他主动说带我去镇上玩,可把我高兴坏了。
我最喜欢去镇上赶集,怎么看都看不够。
舅舅给我买了我爱吃的糖葫芦,说他要去买点猪肉,让我等他一会儿。
可是,我在风里等了很久,他都没有来。
我实在忍不住了,咬了一口糖葫芦,发现这山楂是坏的。
我觉得,我以后再也不喜欢吃糖葫芦了。
那天,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看。
最后一个拾荒的老头说,我是他孙女,要把我带走。
他抱起我就跑。
他身上臭烘烘的,比猪圈还要臭。
我是那么害怕,拼命哭闹,可我根本挣脱不了。
老头在我耳边大声说:“你爸不要你咯”,气得起咬了他一口。
“臭丫头!”
他恶狠狠抽我一巴掌,还想再打的时候,舅舅来了。
舅舅把他赶走,他紧紧抱着我,用特别低的声音说“对不起”。
我一只耳朵不好,没听清。
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,他明明给我买了糖葫芦呀。
所以,我擦干他的眼泪:“爸,你以后早点来接我。”
舅舅猛地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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